贫穷带来的“管窥效应”
在上海被封的这大半个月里,我的生活重心发生了很大的偏移。
封城之前,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减重,了解一些医护知识以及学习专业上,但是封城之后,我的注意力迅速聚焦在了“抢菜”、“团购”、“疫情数据”上。
隔一两天的早上,我要在6点或者8点半之前做好“叮咚买菜”上的抢菜准备,到点就开始拼手速。
软件买不到就要参加各种团购,如果能幸运买到菜,我还要规划一天三顿怎么吃,并且投入不少精力在做饭上。
某天我抬起头,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看我的医护知识及专业课了,它们几乎被我忘到了九霄云外。
是什么导致了这个目标重心的改变?
用一句网络上的流行梗:“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。”
贫穷带来的“管窥效应”
管窥(Tunneling),是指专注于某一件事就意味着我们会忽略其他事务,也叫“隧道视野”。
贫穷的本质就是稀缺。稀缺导致了我们的“管窥之见”,它让我们一门心思的专注于管理手头的稀缺,往往忽略了其他可能更重要的事。
就像封城期的我。
当然,我的稀缺只是个短期问题。但在家庭养育的长线任务中,出现稀缺带来的可能就是糟糕的后果。
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认知神经生物学家玛莎·法拉赫(Martha Farah)及她的学生金伯莉·G·诺布尔开启了一项关于贫穷和儿童大脑发育的相关研究。
经过对全美1099名儿童和青少年的大脑结构的研究发现,父母的受教育程度和家庭收入与儿童大脑皮层的表面积相关。
家庭年收入低于2.5万美元的儿童的大脑皮层表面积比超过15万美元的儿童小6%,这种相关性尤其体现在一些负责语言加工、冲动以及其他自我调节的脑区中。
逆境将会加速幼儿大脑的成长和成熟,但这种成熟不是好事,它使得幼儿的大脑缺乏“可塑性”,这会改变大脑结构,而这或使低收入家庭背景的青少年学业成绩比其他人低15%-44%。
可能你接着要问了,那这和管窥效应有什么关系呢?
贫穷的本质是稀缺,而稀缺物将像吸管一样攫取着个体的注意力。这并非是意识层面可控的,潜意识里稀缺物带来无尽的忧虑和联想,破坏了人的现实感。
这就像电脑无穷尽的后台程序把CPU拖慢,这很可能让我们把眼前的事情也搞砸。
往往贫困者的注意力都在糊口上。高强度低收入的工作足以榨净人的认知以及情绪空间。
很低的抗风险能力也易使人焦虑和恐惧过载,这时即使眼前有一个孩子急需情感的支持、照顾,可能贫困的父母也无力回应孩子的情感需要。
研究的另一个结果显示:在低收入家庭中,父母给孩子的支持较少,孩子也更容易形成敌对心理,这就会导致负面结果。
贫穷是一种受虐,并持续的强迫性重复。
许艺是一个旁人看来非常出色的女生。工作能力很强,善言谈,长得好看,有人缘,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认为她应该积累了不少积蓄,能够拥有安稳的生活。
然而只有许艺自己知道,她实际的生活有多岌岌可危。
她确实收入不错,但她很难存到钱。她控制不了自己乱花的冲动,她会给朋友买昂贵的礼物,也会间歇性地给自己买一些其实并不需要的东西。
在债务危机的压迫下,她进入咨询室。在两年多的咨询里,她逐渐摸到了自己内心的轮廓。
许艺父亲年轻时很穷,妈妈也是一般家庭,但是人到中年后,父亲做了生意,家境发生了明显的改观。
然而她父亲的金钱观并没变。从许艺记事开始,父亲花钱就很抠,还总和母亲发生冲突。
在面对年幼的许艺的需要时,也几乎很少有痛快的满足,相反,更多的是说教和拒绝。
有一次,许艺看见校门口的商店里在卖一种同学间很流行的文具袋,只要十几块钱,但是当她问爸爸可不可以买时,她却被爸爸在校门口一顿好训,爸爸说她虚头巴脑,学习不见得是班里第一花钱却没个底。
这一幕正好被走出校门的同学撞到,许艺伤透了心,从此下定决心长大要好好赚钱,不让自己再如此受制于人。
受制于人,就是一个孩子被操控和打压后的感觉。和爸爸之间流动的不是亲密,理解,尊重。而是焦虑、恐惧和敌意。
许艺清楚地感觉到,爸爸害怕自己,在爸爸的眼里,小小的她身上的小小的愿望,就像恐怖的怪兽一样需要被铁链锁紧。
这种恐惧哪来的?在许艺经过咨询,开始向过去回溯家族的历史,她发现这种恐惧在她爷爷奶奶那代就已经存在。
大饥荒,大锅饭,背井离乡打工讨饭,被人欺负被人整,当年爷爷奶奶为了活下来,经历了很多人世间的不堪,这让他们充满生存的恐惧和对人际关系的不信任,而不信任的荒土上无法滋养出温情。
所以她的爸爸就是在贫困严苛的环境里长大的。小时候喝粥多吃块咸菜都可能挨打挨骂,爷爷奶奶总是抱怨,孩子要养,不知什么时候能养家。
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,有时这个当家就像是一种还债,尽管明明是孩子被迫受苦。
所以许艺的童年,就相当于父亲的翻版。
父亲无意识继承了爷爷奶奶